相见欢·林花谢了春红

更新时间:2024-03-30 11:59

《相见欢·林花谢了春红》是五代十国时期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。此词是即景抒情的典范之作,它将人生失意的无限怅恨寄寓在对暮春残景的描绘中,表面上是伤春咏别,实质上是抒写“人生长恨水长东”的深切悲慨。这种悲慨不仅是抒写一己的失意情怀,而且是涵盖了整个人类所共有的生命的缺憾,是一种融汇和浓缩了无数痛苦的人生体验的浩叹。

作品原文

相见欢

林花谢了春红⑴,太匆匆⑵。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⑶。

胭脂泪⑷,相留醉⑸,几时重⑹。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⑺。

字词注释

⑴谢:凋谢。春红:春天的花朵。

⑵匆匆:一作忽忽。

⑶无奈,作常恨。寒雨:一作寒重。晚:一作晓。

⑷胭脂泪:原指女子的眼泪,女子脸上搽有胭脂,泪水流经脸颊时沾上胭脂的红色,故云。在这里,胭脂是指林花着雨的鲜艳颜色,指代美好的花。胭脂,一作臙脂,又作燕支。

⑸相留醉:一本作“留人醉”,意为令人陶醉。留,遗留,给以。醉,心醉。

⑹几时重(chóng):何时再度相会。

⑺自是:自然是,必然是。

白话译文

树林间的红花已经凋谢,花开花落,才有几时,实在是去得太匆忙了。也是无可奈何啊,花儿怎么能经得起那凄风寒雨昼夜摧残呢?飘落遍地的红花,被雨水淋过,像是美人双颊上的胭脂在和着泪水流淌。花儿和怜花人相互留恋,如醉如痴,什么时候才能再重逢呢?人生令人遗憾的事情太多,就像那东逝的江水,不休不止,永无尽头。

创作背景

这首词当作于公元975年(北宋太祖开宝八年)李煜被俘之后。南唐灭亡,李煜被俘北上,留居汴京(今河南开封)二年多。待罪被囚的生活使他感到极大的痛苦。他给金陵(今江苏南京)旧宫人的信说“此中日夕,只以眼泪洗面”(王铚默记》卷下)。此词即写于作者身为阶下囚时期。

作品鉴赏

文学赏析

南唐后主的这种词,都是短幅的小令,况且明白如话,不待讲析,自然易晓。他所“依靠”的,不是粉饰装做,扭捏以为态,雕琢以为工,这些在他都无意为之;所凭的只是一片强烈直爽的情性。其笔亦天然流丽,如不用力,只是随手抒写。这些自属有目共见。但如以为他这“随手”就是任意“胡来”,文学创作都是以此为“擅场”,那自然也是一个笑话。即如首句,先出“林花”,全不晓毕竟是何林何花,继而说是“谢了春红”,乃知是春林之红花,——而此春林红花事,已经凋谢。可见这所谓“随手”“直写”,正不啻书家之“一波三过折”,全任“天然”,“不加修饰”,意欲成“文”,诚梦呓之言也。

且说以春红二字代花,即是修饰,即是艺术,天巧人工,总须“两赋而不来”方可。此春红者,无待更言,乃是极美好可爱之名花无疑,可惜竟已凋谢。调零倘是时序推迁,自然衰谢,虽是可惜,毕竟理所当然,尚可开解;如今却是朝雨暮风,不断摧残之所致。名花之凋零,如美人之夭逝,其为可怜可痛,不止倍蓰。以此可知,“太匆匆”一句,叹息中着一“太”字;“风雨”一然,愤慨中着一“无奈”字,皆非普通字眼,质具千钧,情同一恸矣。若明此义,则上片三句,亦千回百转之情怀,又匪特一笔三过折也。讲说文学之事,切宜细思寻玩,方不致误认古人皆荒率浅薄之妄人,方能于人于己两有所益。

过片三字句三叠句,前二句换暗韵仄韵,后一句归原韵,别有风致。但“胭脂泪”三字,异样哀艳,尤宜着眼。于是让人们想到杜甫的名句“林花着雨胭脂湿”(《曲江对雨》),此乃南唐后主也熟读杜诗之证也。后主分明从杜少陵的“林花”而来,而且因朝来寒“雨”竟使“胭脂”尽“湿”,其思路十分清楚,但是假若后主在过片竟也写下“胭脂湿”三个大字,便成了老大一个笨伯,鹦鹉学舌,难有意味。他毕竟是艺苑才人,他将杜句加以消化,提炼,只运化了三字而换了一个“泪”字来代“湿”,于是便青出于蓝,而大胜于蓝,便觉全幅因此一字而生色无限。

“泪”字已是神奇,但“醉”亦非趁韵谐音的妄下之字。此醉,非陶醉俗义,盖悲伤凄惜之甚,心如迷醉也。

末句略如上片歇拍长句,也是运用叠字衔联法:“朝来”“晚来”,“长恨”,“长东”,前后呼应更增其异曲而同工之妙,即加倍具有强烈的感染力量。顾随先生论后主,以为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,其美中不足在“恰似”,盖明喻不如暗喻,一语道破“如”“似”,意味便浅。按这种说法,则“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”,恰好免去此一微疵,使尽泯“比喻”之迹,而笔致转高一层矣。学文者于此,宜自寻味,美意不留,芳华难驻,此恨无穷,而无情东逝之水,不舍昼夜,“淘尽”之悲,苏轼亦云,只是表现之风格手法不同,非真有异也。

名家评价

谭献词辨》:“濡染大笔。”

俞陛云《唐五代两宋词选释》:“后主为樊若水所卖,举国与人。词借伤春为喻,恨风雨之摧花,犹逆臣之误国,迫魁柄一失,如水之东流,安能挽沧海尾间,复鼓回澜之力耶!”

俞平伯《读词偶得》:此词全用杜诗‘林花着雨胭脂湿’,却分作两片,可悟点化成句之法。上片只三韵耳,而一韵一折,犹书家所谓‘无垂不缩’,特后主气度雄肆,虽骨子里笔笔在转换,而行之以浑然元气。谭献曰:‘濡染大笔。’殆谓此也。首叙,次断,三句溯其经过因由,花开花谢,朝朝暮暮,风风雨雨,片片丝丝,包孕甚广。试以散文译之,非恰好三小段而何?下片三短句一气读。忽人人事,似与上片断了脉络。细按之,不然。盖‘春红护’二字己远为‘胭脂’作根,而匆匆风雨,又处处关合‘泪’字。春红着雨,非胭脂泪钦,心理学者所谓联想也。结句转为重大之笔,与‘一江春水’意同,因此特沉着,后主之词,兼有阳刚阴柔之美。

唐圭璋唐宋词简释》:“此首伤别,从惜花写起。‘太匆匆’三字,极传惊叹之神,‘无奈’句,又转怨恨之情,说出林花所以速谢之故,朝是雨打,晚是风吹,花何以堪,人何以堪。说花即以说人,语固双关也。‘无奈’二字,且见无力护花,无计回天之意。一片珍惜怜爱之情,跃然纸上。下片,明点人事,以花落之易,触及人别离之易。花不得重上故枝,人亦不易重逢也。‘几时重’三字轻顿;‘自是’句重落。以水之必然长东,喻人之必然长恨,语最深刻。‘自是’二字,尤能揭出人生苦闷之义蕴,与‘此外不堪行’,‘肠断更无疑’诸语,皆重笔收来,沉哀人骨。”

唐圭璋《屈原与李后主》:“以水必然长东,以喻人之必然长恨,沉痛已极。”

作者简介

李煜(937年8月15日―978年8月13日),南唐元宗(即南唐中主)李璟第六子,初名从嘉,字重光,号钟隐、莲峰居士,汉族,生于金陵(今江苏南京),祖籍彭城(今江苏徐州铜山区),南唐最后一位国君。李煜精书法、工绘画、通音律,诗文均有一定造诣,尤以词的成就最高。李煜的词,继承了晚唐以来温庭筠、韦庄等花间派词人的传统,又受李璟、冯延巳等的影响,语言明快、形象生动、用情真挚,风格鲜明,其亡国后词作更是题材广阔,含意深沉,在晚唐五代词中别树一帜,对后世词坛影响深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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